我,走著人生的回頭路?

六月的荷蘭白晝特長,晚間十一點才正是日暮時分.

白天奔波於海牙一年一度的創作歌手音樂節(Singer-Songwriter Festival)

以口風琴家方寶的身份演出了兩場不插電小音樂會,隨後一如往常地騎著德國製的淑女車,對抗海牙那永遠的逆風,總算回到家.打開電腦,今晚這位於北海另一端與我抬槓的姑娘,促使我寫下這篇文章.

旅人 汪方

八年前,二零零五年春天,一向考運不錯的我,通過了申請入學考試,有了間名聲聽似不錯的大學可念,也不再需要準備指定科目考試,並多了幾個月的假期.於是我進入補習班打工……….那種在偌大的教室裡,擎著電話,將口若懸河的能力發揮到淋漓盡致地推銷工作.那天下午我所負責的是母校 鼓山中學的招生部分,拿起名單,第一通電話撥向汪小妹家.這就是我與汪小妹以電話交友相識的過程,一段復古八零年代、來電五十的青澀歲月.

留學生活的第三年在上週算是告一段落了,成長於不太重視藝術文化教育的台灣,從古典音樂系畢業後又再選擇爵士音樂系,並由學士學位從頭學起,自是與社會主流的價值大大脫節.走著這『回頭路』的我,壓根也沒想到這決定會對於自己的音樂與自我帶來如此大的影響.

在這敘舊的夜晚,汪小妹第一個問題是:在我看來一樣是鋼琴,為何依然要重新開始?

其實我也沒料想到會有如此巨大的陣痛期,就像是兩種不同語言,在語感上有著各自的時間、旋律、節奏.例如:一樣的饒舌音樂,用法文、中文、英文唱出來,先不論合不合適,聽起來是大不同的.撇開語言的通性不說,在學習另一語言時,一定有與母語不相近、較難發音的音節,只因舌頭肌肉不習慣那樣的運用方式.

在爵士學習上,就要仔細地聽音樂,熟習樂感,鍛鍊手指肌肉去表達樂句上的抑揚頓挫.如果說一個新的語言大約需要三年的時間去熟習掌握的話,想必音樂也是.

   小妹又問了我:那對你而言,
爵士鋼琴









、比起之前演奏古典呢?

兩種音樂都很喜愛,尤其經過爵士樂學習後,比起之前更喜歡古典音樂,我想是因為即興的學習,提升了感官的敏銳度,耳朵在和聲、節奏、旋律的察覺也進步不少.而在爵士音樂的即興學習與個人風格的探求則是影響我最深的一部分.

在爵士即興上,我一直都很喜歡所謂Story-Telling的觀念,除了樂種語言的熟悉需要時間累積,還有如何去找到自己表達的方式、說故事.以談吐而言,看書讀詩會發現自己喜愛的詞、欣賞的句子,加上在生活上的感受,所以每人投射於言談中的節奏、語調、用詞都略有不同.對我來說,重點不在於堆砌詞藻,而是透過這媒介下要表達的思維、要說的故事,進而語言就不只是語言,是個人的意念.

我意識到自己常在即興時陷入恐慌狀態,隨之而來是感官覺知上的停止接收與意志上不斷的消沈.逐漸地,感受到在成長過程中,那不知何來的莫名教條使得自己抱著某些隱晦信念不放,而 極力地想要滿足別人期許, 想當然 對自己與別人也都有太多的評斷.這使我在直接涉及自身的即興上產生很大的阻礙.在這些低潮時刻與老師們的對話也都為我帶來很大的啓發:

『每個人都有獨有的天份,欣賞他人同時也珍惜自己被祝福的.』Jasper Soffers

『正視自己所擁有的、檢視自己所不足的』顏華容

『如果人生在時間有限的狀況下要在 應該做的事 想要做的事 之間做選擇我總是會選後者.』John Ruocco

人生本就無法企圖為之,無法執著地去成為什麼.思考、琢磨,然後與自我和諧的共鳴,不任強使力、隨之流動,得失方寸盡在其中.對未來亦不需感到恐慌,因為未知已是未知,恐慌則是無謂損失.最後,對於留學期間人人事事的體悟,我想用 Alexander Technique 課堂上,老師Fiona Tree所分享的詩作結.

He who binds himself a joy

Does the winged life destroy.

But he who kisses the joy as it flies

Lives in eternity’s sun rise.

(截自Eternity, by William Bl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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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附上汪小妹與朋友們的共筆部落格.在這總算回暖的六月荷蘭夜,發現台灣不只有吉他之神、350萬女神、XX來了、XXX了沒,還有對生活如此有感觸的弟弟妹妹們,真讓人爽快,感動滴淚!

http://turningpoints.cc/

Down By The River

Down By The River

在今年的鍵盤和聲課中,從老師Eric Gieben那得知這首歌:Down By The River. Eric Gieben是我最敬愛的老師之一,雖然每個禮拜只有短短半小時的上課時間,但我在這三年的學習中著實獲益匪淺.課程之外,我們常聊天、分享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在作曲上也獲得不少指點.

Down By the River 由作詞作曲雙人組*Rodgers & Hart創作、於1935年的音樂劇電影<Mississippi>中由Bing Crosby所演唱.

Mississippi_1935_film

*Rodgers & Hart:音樂劇領域中知名的雙人創作拍檔,由Richard Rodgers(1902-1979)譜曲,Lorenz Hart(1895-1943)填詞,兩人的合作關係從西元1919年直到西元1943年Lorenz Hart死亡;共同創作了超過500首以上的歌曲,許多作品後來也成為爵士經典曲.

Mississippi故事是講美國南北戰爭前的南方,一位好賭的酒鬼船長 Orlando Jackson,開著他的*演藝船 The River Queen來到密西西比河邊Rumford將軍的農場,將於將軍女兒 Elvira與 Tom Grayson (Bing Crosby所飾)的訂婚派對表演.而這場訂婚派對卻被 Elvira的前任追求者 Major Patterson所阻礙, Major Patterson要求與 Tom Grayson決鬥,而勝利者則可以獲著Elvira的芳心.而來自美國東部費城的Tom Grayson拒絕這因爭風吃醋而來的決鬥邀請,但此舉並不符合當時南方的慣例,因此他失去Elvira與準岳父Rumford的信任與尊重,並被要求離開.

*演藝船 : Showboat,於大河(如密西西比河、俄亥俄河)沿岸做馬戲表演或演奏音樂的團體.

之後為了生活Tom Grayson與Jackson簽了合約,以歌手的身份留在演藝船上.

一夜,Tom Grayson表演時,Blackie無理地闖入議途終止演出,並威嚇Tom Grayso,Tom終止演出並與Blackie打鬥,一陣混亂中Blackie被自己的槍打傷而死亡,Jackson為了宣傳他的表演,杜撰了一個名為Colonel Steele “the singing killer" 的角色,並四處宣傳這惡名昭彰的神槍手,Tom也因這個神槍手的身份而聲名大噪.在這之後Tom Grayson遇到了曾與他表白的Lucy (前未婚妻Elvira的妹妹),Lucy一度因神槍手的惡名誤解Tom,但Tom回到農場說服Lucy的父親,與Lucy澄清誤會,兩人從此在演藝船上一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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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如下:

Once we walked alone

Down by the river,

All the world our own

Down by the river.

Maybe the river made our love song start.

Full was the river, yet more full my heart.

So I love you two,

You and the river,

I’ll he there for you,

I and the river

You will remember when you heart my song

Down when the river rolls along

恩!我覺得這首歌實在過份可愛,所以小弟不才重編了和聲,放上了Youtube供大家觀賞,希望各位客官別見笑.

Brazilian Choro :-)

嗯……….

好久不見!

從去年十月開始,禮拜六變成我的早鳥日,前往鹿特丹音樂院於EPM Hollanda學習巴西音樂.

http://choroschool.com

說得詳細一點呢!則是拉丁音樂中的巴西音樂中的Choro音樂.拉丁美洲幅員廣大,音樂上主要分為兩大系:古巴與巴西.像是頌 (song)、倫巴 (rumba)、曼波 (mambo) 恰恰恰 (cha cha cha) 以及騷莎音樂(salsa)….等,這些是屬於古巴的樂種;而choro、baio、forr (弗后)、Bossanova、Samba…..等,則為巴西的樂種.

Choro是十九世紀晚期(約西元1870年左右)起源於里約熱內盧(Rio de Janeiro)的一個樂種,算是在Samba與Bossa Nova之前第一個屬於巴西自己的都會流行音樂.在Choro中常見的樂器有長笛、豎笛、長號、曼陀林、七弦吉他、長得像烏克麗麗的Cavaquinho與很重要的巴西鈴鼓Pandeiro.扮演節奏組角色的樂器通常是Cavaquinho、巴西鈴鼓Pandeiro與帶有貝斯功能的七弦吉他,其餘的則是旋律樂器.

 螢幕快照 2013-05-11 下午9.11.48

Choro由許多不同的音樂種類融合演變而來,主要的影響可分為三大類:

1.在旋律與和聲結構上來自歐洲的交際舞音樂,如:Polka(波爾卡)、Waltz(華爾滋)、Mazurka(馬祖卡),算是來自歐陸古典音樂的影響.

2.節奏方面則是來自非洲音樂,如:非裔巴西人Lundu(一種雙人舞蹈音樂).

3.略帶憂鬱的詮釋美感則有兩說:來自南美的印第安原住民,這是影響較小的部分,另一說則是來自十八世紀後半於葡萄牙流行的Modinha(傳統抒情曲,後來也影響了葡萄牙的Fado音樂)。

而從Choro也延伸出許多副樂種:"choro-polca", “choro-lundu" “choro-xote" (from schottische), “choro-mazurca", “choro-valsa" (waltz), “choro-maxixe", “samba-choro", “choro baião“。

Lundu_-_Von_Martius

Lundu,譜例中可見其節奏形態.

在此簡列幾位重要作曲家:Ernesto Nazareth、Chiquinha Gonzaga, Jacob do Bandolim與Pixinguinha.其中的作曲家Pixinguinha在Choro的和聲與對位技法上有很大的貢獻,而他的生日:四月二十三日,也被訂為國際Choro日.另外,值得一提的是Chiquinha Gonzaga,為第一批將歐洲polka舞曲與結合非洲節奏演奏的音樂家之一,身為女性音樂家的她克服諸般挑戰進入當時僅有男性的樂壇,並且演奏不被當時社會所認同的混種音樂”Choro”.

composer choro

左為Pixinguinha,中為Chiquinha Gonzaga

簡而言之,Choro音樂的『混種』,除了上述幾個主要影響外,另一個特色就是來自巴洛克音樂的對位技法.對位技法讓Choro音樂在旋律上開展出更多互動的可能.一首歌中可能會有數個具有旋律功能的樂器,主要旋律之下,其餘的旋律演奏者可即興式鑲入對旋律,讓音樂產生更多意料之外的聲響.以下的音樂影片則作了最好的示範,作品是 1 x 0,為Pixinguinha的作品.

「Carinhoso」為我最喜歡的Choro之一,也是Choro界的國歌,作曲家為Pixinguinha.在Choro的Jam session「Roda de Choro」中經常可見到大合唱的景象.音樂連結為紀錄片“Brasileirinho"之片段,我將英文翻譯的歌詞也節錄下來.

My heart,

I don’t know why,

Beats happily when it sees you,

And my eyes smile and along the streets I follow you,

But nonetheless,

You flee from me,

 

My heart, I don’t know why,

Beats Happily,

When it sees you,

And my eyes smile,

And along the streets but nonetheless,

You flee from me.

 

Ah, if only you knew how tender I am,

So tender so tender how I love you,

And how my love is sincere,

I know that you would no longer flee from me,

Come come come come,

Come and feel the warmth of my lips,

Seeking Yours,

Come and satisfy this passion which devours my heart,

And then only in this way, I will be happy, so happy.

另一個版本為爵士音樂家Tatiana Parra & Andres Beeuwsaert共同演奏演唱的,他們將和聲重配,是我很喜歡的版本.

著名的巴西作曲家Villa Lobos曾說「Choro是巴西音樂的靈魂精華」.Choro秘密在於熱情與活力,一種能夠結合來自不同地區、不同階級族群的音樂,傳頌歷史並開展新的可能.的確,在當時的巴西社會,社會階級劃分嚴重,而Choro音樂卻從一開始「不被認同且受打壓的街頭音樂」身份進而發展為受歡迎的「沙龍形式音樂」,從小酒館至大劇院,這與詩意歌詞緊密結合的Choro音樂至今仍欣欣向榮的發展著.

Choro